苏九曜的短刃划破空气时带起细微的嗡鸣，顾承渊的玄铁剑几乎同时出鞘三寸，两人撞开木门的力道太猛，门框上的积灰簌簌落进苏九曜后颈。
前院的景象撞进瞳孔——三个黑衣人正挥着带倒刺的钢鞭抽向绣坊的学徒阿柱，李氏老板娘举着烧火棍挡在绣绷前，银发被扯得散乱，左脸肿起巴掌印。
\"找九曜剑骨！
活要见人，死要见骨！\"嘶哑的嗓音混着瓷器碎裂声刺进耳膜。
苏九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颈间半块星图玉贴着皮肤发烫——这是暗渊阁的暗号，她在哑婆婆藏的旧卷宗里见过。
为首的黑衣人突然转身。
他眼眶下纹着暗红蝶形刺青，嘴角叼着半截断刃，正是三天前在试剑台外跟踪她的夜影。
此刻他刀尖挑开阿柱护头的手臂，鲜血溅在青石板上，抬头时眼底淬着毒：\"小哑巴的崽子，让爷爷看看剑骨是不是长在你骨头缝里。\"
苏九曜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。
九曜剑骨在她经脉里震颤，像有九只小手扒着她的魂，将夜影刀上流转的属性一丝一缕拆给她看——暗红刀光里，火属性翻涌如沸，夹杂着暗属性的阴毒。
她想起信里哑婆婆的血字：\"莫信眼睛，信剑骨。\"
\"木克火。\"她默念着，脚尖点地掠向夜影。
短刃裹着淡青气劲，正撞在对方刀身火属性最盛处。
夜影的刀\"当\"地偏了三寸，惊得他瞳孔一缩。
苏九曜乘势旋身，刃尖挑向他持腕——那里浮着若有若无的土属性，是暗渊阁刺客常用的护腕手法，她在哑婆婆藏的《百毒属性谱》里见过。
\"承渊！\"她低喝一声，余光瞥见顾承渊的玄铁剑已经扫开围攻李氏的两个黑衣人。
他的剑不带半分属性气劲，却像块磁石，将金属性的钢刀、水属性的软剑吸得偏了轨迹。
苏九曜知道，这是他\"无属性内息\"的妙处——兼容万物，反而能破万物。
夜影突然甩刀。
三枚淬毒的透骨钉破空而来，暗属性在钉尖凝成黑雾。
苏九曜的剑骨突然发烫，她旋身避开两枚，第三枚擦着左肩划过，布料裂开三寸长的口子。
血腥味涌进鼻腔时，她注意到夜影的目光扫过房梁——那根被虫蛀了半截的老木梁，正对着她和顾承渊方才翻找暗格的房间。
\"原来你要的不是我。\"苏九曜抹了把肩侧的血，故意踉跄着退向房梁。
短刃垂在身侧，露出左肋破绽。
夜影的眼睛亮了，像饿狼见了受伤的鹿，提刀直刺她心口——这一刀用了风属性，快得带起破空声。
\"小心！\"李氏的尖叫混着顾承渊的低斥。
苏九曜却在刀光临身的刹那，脚尖点地跃起半尺。
夜影的刀扎进房梁，木屑纷飞间，他突然察觉后颈生寒——玄铁剑的冷意已经贴上了他的命门。
\"好个调虎离山。\"顾承渊的声音像浸了霜，剑鞘重重磕在夜影膝弯。
刺客闷哼着跪了，玄铁剑压着他后颈，半点动弹不得。
苏九曜这才看清，顾承渊的鞋尖沾着房梁上的积灰——原来他早趁乱跃上了房梁，等的就是夜影暴露目标的这一刻。
\"说，谁派你来的？\"苏九曜用短刃挑起夜影下巴。
刺客却突然笑了，血沫混着暗属性黑雾从嘴角溢出：\"九曜剑骨...星图玉...你们猜，下一批刺客是玄甲盟的，还是暗渊阁的？\"话音未落，他的瞳孔骤然扩散，暗属性黑雾顺着七窍涌出，竟将自己的经脉灼成了焦炭。
\"毒杀灭口。\"顾承渊皱着眉翻刺客衣襟，只找到半块刻着暗渊阁标记的青铜令。
苏九曜抬头看向房梁，夜影那刀扎出的窟窿里，隐约露出半枚玉角——和她颈间的星图玉纹路如出一辙。
\"阿曜姐！\"学徒小梅从偏院跑过来，怀里抱着染血的绣帕，\"方才收拾战场，在那刺客脚边捡到这个，像是塞在砖缝里的...\"她摊开帕子，里面躺着封未拆的信，火漆印上是玄甲盟的云纹。
苏九曜和顾承渊对视一眼。
顾承渊的指尖轻轻拂过火漆，像在触摸某种被刻意隐藏的真相。
窗外的暮色正浓，将信上的云纹染成了暗红，像极了夜影嘴角那摊淬毒的血。
暮色漫进窗棂时，苏九曜的指尖在信上的云纹火漆上顿了顿。
染血的帕子被她捏出褶皱，火漆边缘沾着刺客的暗属性黑雾，像团洗不净的霉斑。
\"玄甲盟的信，藏在刺客脚边。\"她抬眼，目光穿过顾承渊眉峰间的阴影，\"是巧合，还是有人想让我们看见？\"
顾承渊的拇指抵着剑柄，玄铁剑鞘在烛火下泛着冷光：\"拆开便知。\"
蜡封裂开的瞬间，苏九曜闻到极淡的沉水香——玄甲盟议事堂特有的熏香。
信笺展开，墨迹未干，字迹却不是她熟悉的顾承渊的清瘦小楷，而是笔锋带钩的狂草：\"天机图现，九曜剑骨可解，速寻碎片。\"
\"天机图？\"苏九曜喉间发紧。
十年前哑婆婆给她喂药时，总在深夜呢喃\"九曜星图\"，如今这三个字突然从血污里钻出来，烫得她指尖发颤。
顾承渊的指尖划过\"九曜剑骨\"四字，眼底暗潮翻涌：\"我父主的书房里，有本《江湖异闻录》提过，百年前九曜先生平定两派时，曾用\'星图\'引动天地属性。
但后来...星图随他灭门失踪了。\"
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，三更了。
苏九曜摸向颈间的星图玉，玉角隔着粗布摩挲皮肤——方才房梁窟窿里露出的半枚，和她这枚严丝合缝。
原来刺客真正的目标，是藏在房梁里的星图玉残片，而这封信，是有人故意留在现场的指引。
\"得找陆通。\"顾承渊突然开口，\"江湖百晓生，他那儿的《万藏录》记着所有失传秘宝。\"他望着苏九曜发白的指节，声音软了些，\"天一亮就走，我让阿福备了马车。\"
苏九曜点头，余光瞥见小梅缩在门口，绣帕还攥在手里，睫毛上挂着泪：\"阿曜姐，我、我没碰那信...\"
\"你做得很好。\"苏九曜走过去，替她擦掉眼泪。
小姑娘的手冰得像块玉，和她颈间的星图玉一个温度。
晨雾未散时，马车已出了城门。
苏九曜掀开车帘，看顾承渊骑马走在前面，玄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腰间玄甲盟的云纹玉佩。
他的背挺得笔直，像根立在雾里的剑。
\"陆通住的地方很隐秘。\"顾承渊回头，声音裹着寒气，\"三年前我追查暗渊阁毒贩，是他给的线索。\"
苏九曜嗯了声，指尖摩挲着怀里的星图玉。
马车碾过青石板，颠簸间她想起昨夜刺客临死前的笑——\"下一批刺客是玄甲盟的，还是暗渊阁的？\"如今他们拿着玄甲盟的信去见百晓生，若这信是局...
\"到了。\"顾承渊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。
马车停在片竹林间，竹门挂着\"万藏\"木牌，门环是块半枚青铜镜。
顾承渊叩了三下，门内传来书页翻动声，接着是个沙哑的男声：\"顾少盟主的马蹄声，隔着三里地都听得见。\"
门开了。
陆通穿月白葛衣，发间别着根竹簪，手里还捧着本《南疆蛊志》。
他的眼睛极亮，像两潭浸了星子的水，扫过苏九曜时顿了顿：\"这位是...九曜剑骨的主人？\"
顾承渊挑眉：\"陆先生好眼力。\"
\"剑骨的气息藏不住。\"陆通引他们进院，竹榻上堆着成捆的帛书，案几上摆着半块带铭文的龟甲，\"坐。
要茶还是酒？\"
\"直说吧，我们找\'天机图\'。\"苏九曜开门见山。
陆通的手指在帛书上敲了敲，起身从竹架最高层抽出卷泛黄的《古宝录》：\"天机图，九曜先生所制，分九片，藏于九处。
每片对应一种属性——金在寒潭，木在枯林，水在潮眼，火在火山，土在荒丘，风在绝崖，雷在云顶，光在雪巅，暗在幽冥。\"他翻开书页，指着幅模糊的星图，\"集齐九片，能引动九曜剑骨的传说境，也能...\"他突然顿住，抬眼看向苏九曜，\"也能解开当年九曜先生被灭门的真相。\"
苏九曜的呼吸骤然一滞。
十年了，她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\"灭门真相\"这四个字。
颈间的星图玉突然发烫，烫得她眼眶发酸——原来父母留下的不只是血脉，还有一条能撕开黑暗的路。
\"如何分辨真假碎片？\"顾承渊问。
陆通从袖中摸出块指甲盖大的玉片，递给苏九曜：\"这碎片会与剑骨共鸣。
你试试。\"
苏九曜接过，玉片刚触到掌心，腕间的血管便突突跳动，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。
她倒抽口冷气，玉片\"当啷\"掉在案上。
\"这就是共鸣。\"陆通捡起玉片，\"假的不会有反应。
另外...\"他压低声音，\"最近江湖上出现不少\'九曜遗物\'，暗渊阁和玄甲盟都在抢。
你们要找碎片，得比他们更快。\"
顾承渊的指节抵着下巴，目光落在窗外摇晃的竹影上：\"我去北边，找金、木、水三片。
阿曜，你去南边，火、土、风三片。
雷、光、暗三片最险，我让玄甲盟的人暗中查。\"
\"不行。\"苏九曜立刻反驳，\"暗渊阁的人盯着我，我去南边反而能引开他们。
雷、光、暗三片在极境，你带玄甲盟的人更安全。\"
陆通突然笑了：\"两位这是要分兵？
记得常通消息，我这儿的信鸽认顾少盟主的玉佩。\"他从竹笼里抓出只灰鸽，在鸽腿绑了个小竹筒，\"拿这个传信，暗渊阁的人截不走。\"
归程时已近黄昏。
苏九曜坐在马车上，怀里抱着陆通送的《古宝录》抄本，墨香混着风里的青草味。
顾承渊骑马走在旁边，他的披风上沾了竹屑，在夕阳下闪着碎金般的光。
\"明日我就出发。\"苏九曜说，\"去南边的火山口，找火属性碎片。\"
顾承渊勒住马，转身看她。
他的眼角被夕阳染得发红，像团烧得不太旺的火：\"我让人在绣坊留了暗卫。
小梅那丫头...你教她些防身术，别让她再涉险。\"
苏九曜点头，指尖轻轻碰了碰怀里的抄本。
竹纸的触感像极了哑婆婆当年给她包药的纸，粗糙却温暖。
她望着远处渐沉的夕阳，突然想起刺客临死前的话——\"下一批刺客是玄甲盟的，还是暗渊阁的？\"
但此刻，她颈间的星图玉还在发烫，烫得她心口发疼。
十年了，她终于有了方向。
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，她也要走到底。
马车拐过街角时，绣坊的灯笼已经亮了。
小梅趴在窗台上张望，见了他们便蹦跳着跑出来，发辫上的红绳在暮色里晃成一团火。
苏九曜望着她，突然想起陆通的话：\"九曜剑骨的传说境，能引动天地属性。\"
或许，她离真相，离父母的清白，真的不远了。
（绣坊灯笼的光漫进车厢时，苏九曜摸出怀里的星图玉，残片在掌心微微发烫。
远处传来零星的马蹄声，混着风里若有若无的暗属性气息——她知道，这趟旅程，才刚刚开始。
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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